• 02人间烟火气

    退休的未来或许未至,但憧憬与期冀先一步而来。
    在何家弘退休后的愿望清单里,排在第一位的一直是多花些时间陪陪家人。这个愿望虽然简单,于他而言却有着重要的意义。“家庭生活其实人生中最重要的,而且是最持久的东西。”
    “我觉得没有她我可能不会上大学,就会一直想着当个文学青年写小说,所以等于还是因为她改变了。”当谈到自己的妻子时,何家弘眼神里总不自觉地流露出深深的爱意。从只会埋头写作的青年,到桃李满天下的法学教授,何家弘觉得是妻子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两个人从黑发到白头,已携手走过半个世纪的时间,还是盼望在一起能够越久越好。
    “人在职的时候,要尽职尽责。当职责履行完毕,人也可以是更丰富的人。”新闻学院副教授马少华认为退休意味着“教师”这一阶段的结束,同时也是人生另一个全新阶段的开始。在今年退休后,马少华想过一过教师身份之外的生活,完成一些“童年时候没有来得及实现的梦想”。在他看来,人生本来就不太长,应该被赋予更多的可能性。
    退休不是隐退,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
    信息学院教授杨小平评价自己是“挺爱玩的一个人”,退休后感触最深的就是多了些时间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原来的假期时间几乎被学术会议、科研指导和比赛占满,现在终于有了机会和朋友、家人出去走走看看。退休五年来,他每年至少都会以跟团的形式出国游玩两三次,而在国内旅行的次数则更是掰着手指头也数不过来。他第一个前往的地方是北欧,印象最深的则是在埃及的旅程。对于每段不同的旅程,杨小平都有着深刻的体味:“把一些以前知道的、学到的一些东西融进玩的过程中,就能够比较确切地在实践去理解和感受。”
    前段时间,杨小平又与亲友前往四川川西自驾旅行。快回到成都的时候,车子出现了故障,人坐在车里,车被放在很高的救援车上,“坐在车上往外面看不到路,旁边就是悬崖,司机还开得飞快,一直在路上开了七个小时,到夜里三点才到”。尽管是充满惊险的经历,杨小平还是觉得“挺好的”,他说:“这都是以前不可想象的一种很特别的经历。”
    旅行之外,杨小平也并未完全抽离教师的身份。所带的博士生尚未毕业,杨小平在信息学院依然担任着督导的职责,不时还需要参加外校的毕业论文答辩。办公室的茶桌由于使用频率的减少而缺水停用,但是书柜里满满当当的专业书籍和轰鸣作响的打印机仍深刻烙印着教师身份的痕迹。墙上的白板上,杨小平随手写道:“线都找不到,笨!”退休对他而言,是“慢慢,慢慢,就越离越远”的旅程。
    “还是得通过一段过渡期。”和杨小平一样,信息管理学院教授陈智为也在逐渐适应远离教师岗位后的生活。退休后的陈智为曾选择“云游四方”,去过苏州、广州等地为学生们授课。“六十多岁精力充沛,可以做很多事情。”七十五岁以后,他又回到了人大,以返聘的形式担任荣誉辅导员。虽然根扎了下来,可他一刻也没让自己闲着。陈智为在学校离退休处牵头办起的“书法展”和“文房四宝展”等活动,充实了退休教师们的闲暇时光,也让学生学习到了传统文化知识。2015年,他陆续推出个人的漫画、简笔画主题展,《画说价值观》等专题引人注目,让人赞不绝口。
    即使身体不如从前,无法参与篮球、足球等激烈运动,陈智为也会在每天下午与老朋友们相约来到活动中心写写书法、打打台球。“高管不如高薪,高薪不如高兴”。陈智为自述现在的退休生活,就是每天想想花鸟、鱼虫、山水,和有趣的人作伴。在人大这一方土地上,老有所为、老有所学、老有所乐。

  • 03春泥更护花

    离别时分,总有些事让人惦念。在杨小平心里,最放不下的还是学生。即使退休了,杨小平也经常会在几个微信群里与学生们“唠唠嗑”,平日里约上学生去世纪馆打个羽毛球。学生三两结伴到老师家里吃个饭聚一聚,在他看来已是习以为常的事情。最近一位福建的学生通过微信联系上了杨小平,想要再过来跟老师聊聊天。曾经在学生时代里一些没有来得及完全理解的话,在与老师面对面的交流中有了更深层的领悟;还有一位刚刚从校园迈入职场的毕业生,来到公司便被安排去组织一个完整的项目,面对这样前所未有的挑战一下子慌了手脚,便跑来向杨小平寻求建议…...无论学生有什么问题,杨小平都会以师者的身份一一欣然解答,“都是自己的学生嘛,真的跟自己的孩子似的。”新闻学院教授赵永华曾是方汉奇的弟子之一。现在先生早已远离教学一线,而昔日的学子,也已成为一方名师。在赵永华的记忆中,方先生是一位严师,更是一位慈父。在给学生提出选题建议时,他不会让学生陷入两难的选择,而是根据学生专业、兴趣等特点“量体裁衣”。“比如我上学那会儿,研究方向是在华俄文报刊史,这个选题适合我,老师就会说‘小老鼠掉米缸啦’,我写的博士论文他觉得框架、内容挺完整,就会说:‘小猫吃小鱼,有头有尾’。”温柔平易的语言背后,蕴含着老师对学生的殷切期望。听交响乐、看芭蕾是方先生在闲暇时最喜欢的两种消遣方式,而作为学生的赵永华便将其悄悄记在了心里:“我知道他爱看,有一次俄罗斯的舞团来如论讲堂演,我就把海报发群里了,他果然就‘上钩’了,说你帮我买票,买三张位置最好的。”学生懂得老师的喜好,老师明白学生的心思,师生俨然是彼此的默契拍档。三尺讲台之外,互相牵挂的师生情是治愈时光的无二良药。生活之外,老教师们的故事也通过另外一种形式被悄然记录了下来。国际关系学院讲师李璠在网课界面刷屏的“谢谢老师”“老师退休快乐”弹幕中结束了教学生涯;马少华的学生曾在朋友圈中写道:“或许经年之后大学学的很多知识在我心里已然模糊,但马老师在课堂上一笔一划认真记下回答问题同学名字的动作依然会清晰如昨”;曾经参与方汉奇访谈节目的学生也从他那里学到了许多:“择一业,终一生,感觉方先生的热爱是没有什么能挡住的。”时光也许会抹掉一些东西,但老师们在话语和行动间流露出的高尚师风,亦将永远传承书写下去。法学院教授何家弘和他的妻子。新闻学院教授方汉奇和他的学生。信息学院教授杨小平旅途留影。

  • 01皓首犹贪学

    在B站发视频“走红”前,何家弘已有过两次延迟退休的经历。他在《中国新闻周刊》发表的文章《人生舞台的三次谢幕》中,曾详细描述过这段经历:“60岁,在自己看作‘鱼与熊掌’的法学与文学间选择前者,延迟退休继续工作……65岁,幸运地赶上了学校政策的‘早班车’,被聘请为‘杰出学者’再次延迟退休……68岁,已经下决心努力站好最后一班岗”。
    每当面临退休抉择时,何家弘还是希望“能讲的话就尽量讲下去”。尽管也有想过开启新生活,但是“不退”更多还是来自于他多年来对教师这份工作的依恋:“已经干了这么多年,也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还是有点留恋的。”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今年本该按照规定办理的退休手续再次“暂缓”。怀着“不退休,那就继续加油干”的心态,何家弘像以往一样继续做着授课与科研方面的工作。原先计划中指导博士生完成论文的任务提前完成,让何家弘在教学工作之余闲了下来,思考着:“我还应该干些什么呢?”在学生与家人的提议与帮助下,何家弘将证据法学知识以“何教授说案”的形式搬上了B站,在一个月内发布了四个视频,涨粉十余万。
    新闻学院教授方汉奇退休后的生活则显得更为平淡,用他开玩笑似的话来讲就是“两眼一睁,忙到熄灯”。
    迈入人生第95个年头,方汉奇平日里的大部分时间依然是在书房度过的。他那间三十余平米不大的房间之中,半圆式罗列着两层整齐码放好的书籍、报刊,这些书籍、报刊被学生们戏称里面装了“两百年中国新闻史”。疫情期间,方汉奇每天都会在书桌前写日记,一笔一划地把身边所发生的事情记录下来。日记涉及的内容广泛,从冷清的校园景象再到周边市场的商品销售实况,配上每天的新增病例、累计确诊病例等最新疫情数据,组成了一份独一无二的“一手史料”。时至今日,这位新闻界“老兵”依然在耕耘,在守望。
    为了跟紧新时代的发展脚步,这位好奇探索的“90后”还学会了如何在电脑上写文章,注册了微博、微信等等“时髦”的互联网应用。在新闻学院教授彭兰的记忆中,她曾给学院年长的教师做过短期的电脑使用培训,而最终学会五笔打字的只有两位,方汉奇就是其中之一。
    正如方汉奇常说的:“不怕慢,就怕站”,像流水一样有持之以恒的动力,也自然有它的力量。

  • 04江春入旧年

    五月初,何家弘在公众号上发表的文章《不退休就上B站》,让我们看到了老教师与新事物之间碰撞出的绚丽火花;陈智为在提及退休生活时说道:“老同志们离开工作岗位以后应该做什么?干家务、带孩子、出门散步聊家常?不,我们应该活得更精彩。”生活不设限,朴素直白的语言也让我们感受到老教师们退离一线后的无限可能。
    在漫长的教学生涯中,他们是令人尊敬的师者。“老师的课是讲一次少一次的,这堂课不成功,有一点缺陷,再弥补都不行的了。”这是马少华对自己的要求,更是每一位老师对职业的坚守与担当;“学术需要传承,我能做一点就做一点,直到做不动为止。”虽已高龄,方先生依旧履行一位教师教书育人的职责。
    在柴米油盐的生活中,他们又是可爱的普通人。“月底准备去湖南,这次打算好好地体验一下那里的风土人情”杨小平的旅程还在继续,“依然看书,读史阅今”则是老教师们在退休后仍在坚持的习惯。
    在课堂上,他们用对这方讲台的热情和虔诚,谆谆教导,用心血灌注教育事业,培养出了一批又一批的栋梁之才。当他们走下讲坛,纵使节奏变换,学者的清风依然不改,师者的本色也从未减退,而眼中的光亦闪烁依旧。
    时光也许会抹掉一些东西,但老师们在话语和行动间流露出的高尚师风,亦将永远传承书写下去。

  • “毕业教师”:人大老师们退休后的花样选择

    “智商不够当不了官,情商偏高又经不了商,也就只能当老师了。”这是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68岁的教授何家弘在B站发布“何教授说案”系列首个视频时自我调侃的话。尽管自评为一个“守旧派”,何家弘还是很乐意通过新平台来向大众讲些法学相关的知识。在他看来,B站“青年人很多,影响可能会更大”。“何教授说案”系列的首个视频结尾处,何家弘拍拍胸脯响亮地说出:“这就是‘何教授说案’”,简单的语句蕴含着饱满的热情。教学生涯终有一日将会结束,但对于像何家弘这样兢兢业业的教师来讲,心若在,哪里都是讲台。
    文/本报记者 邱北辰 杨雨萱 祁雯欣 曹乐涵 储琦 辛美仪
    图/最高人民法院影视中心 微博 千库网 受访者提供